過去五年以來，人民幣國際化的進程，遠遠超出了絕大部分的分析者以及許多政策制定者的預期，發展迅猛。我個人認為不僅是數量提高，在定性的方面人民幣國際化過去五年也取得非常多的重要的進展。比如說我們國家的整個的國際的地位的提高，與人民幣國際化密不可分。我總結人民幣國際化過去五年取得的成績，恐怕有三個經驗值得總結。未來也需要堅持。
一個是要以實體經濟實際的需要作為出發點，為實體經濟的提升和轉型服務。過去五年以來，在金融危機的背景下，中國很多的企業都面臨著要如何轉型升級的壓力，同時也感到必須走出去抓住金融危機的機遇，自身就需要我們貨幣走向國際。這里面的例子非常多，我就不一一展開。
第二個經驗值得堅持，那就是，一定要堅持市場的取向。也就是說，市場需要什么，我們政策就要給什么。這一點也特別有意思，五年前，很多國際的分析家，包括國外的很多政策制定者一口咬定，人民幣國際化不可能實現，因為資本賬戶沒有完全開放，匯率形成機制沒有完全市場化。但是五年下來，人民幣國際化非常好，取得長足的進展，市場的參與者并不相信這些教條，在資本賬戶沒有完全開放的情況下，他們仍然在境外需要人民幣，熱情地歡迎人民幣在境外使用，為人民幣在境外打開了一片天地。在座很多的商業銀行的高層管理人員都是見證者。
第三，也是特別值得回顧和總結的，那就是人民幣國際化事實上為國家的外交提供了服務。現在中國國家的領導人出國訪問，人民幣國際化以及相關的一些便利條件，往往成為對方所要求提供的一項內容，是我們談判的一張牌，客觀上實際上幫助我們化解了其他領域對我們的壓力。比如說這幾年對人民幣持續升值的聲音小了很多，不僅是我們自身的匯率形成機制改革取得了進展，也多少歸功于我們多了一些砝碼。以英國為例，他們非常清楚，人民幣的國際化對于英國保持其金融業的國際地位非常重要。人民幣國際化會給英國金融部門帶來潛在的業務，因此，非常的明顯，英國的金融結構在推著英國首相往前走。通過跟這些發達國家，包括英國、法國、德國的外交，事實上化解了來自于美國各種各樣指責的壓力。美國在人民幣國際化這個問題上是非常擔憂的，但是英、法、德卻事實上站在了中國這一邊。
展望未來我高度同意剛才陳雨露校長的分析，我自己也做了類似的推測，我認為未來五年，如果不出重大以外，國際金融界應該會出現美元、歐元、人民幣三架馬車并駕齊驅的一個新的格局。日本和英鎊將逐步的在貿易和金融交易領域由人民幣取代。這個前景，作為學者，我認為是值得期待的。但是，這并不見得應該成為中國政府公開宣稱的目標，因為這會引發美國，日本等政策當局乃至社會過份的擔憂，進而帶來政策的扭曲。
展望未來五年人民幣國際化進程，我相信兩件大事特別值得我們關注。
一個是資本賬戶的開放將會進一步配合人民幣國際化的進程。資本賬戶的開放我建議是量入為出，那就是，外匯的進和出要平衡。人民幣國際化的過程就是國外的原來使用日元、歐元、美元、英鎊的貿易者或金融交易者，轉向使用人民幣，在很大程度上講，這意味著有大量的外匯，轉換成人民幣，客觀上導致外匯流入我們境內的后果，因為我們不可能要求對方空手把人民幣拿到手里。這個過程一定會帶來一定程度上的外匯流入的壓力。我們的資本賬戶可兌換的改革，應該量入為出，應該逐步地放開，讓我們的外匯更多地流出去。換句話說來講，民間企業、居民使用外匯的自由度會不斷增加。這應該已經在央行的工作計劃之列了。在這個問題上我們做的好的話，它能繼續為中國的企業轉型升級提供便利。2014年是一個轉折點，2014年中國對外直接投資的數量，將第一次超過了吸引外商的直接投資的數量，而且這個趨勢是不會逆轉的。我們的企業在往外走，主要是需要外匯，這個進程應該和外國人把外匯轉成人民幣流入到境內要形成匹配。否則，如果流入過多就會形成我們實際匯率升值的壓力。這一點我相信應該特別關注。
第二，人民幣國際化，未來五年與前五年相比的重大飛躍在哪里？最有可能，是金融領域的人民幣在境外的使用，這恐怕成為未來五年人民幣國際化主要的主戰場。應該穩步推動境內公司，以及有條件的政府機構，包括財政部，在境外發行人民幣債。我注意到很多我們的企業，尤其是我們的很多高質量的企業，目前沒有融資的需要，私下我跟他們交流，跟他們講，你沒有融資需求的時候，恰恰是你應該先發債的時候，等到你真正需要錢的時候，你的信用評級上不去，你再發債，或者對方不給你，或者提出非常苛刻的條件。我是呼吁我們在座的很多企業家還有銀行家，幫助那些短期內似乎不需要資金的境內企業到國外去發行一定的人民幣債券。尤其到香港之外，香港在我們門口，對我們這些企業比較了解。如果到倫敦或法蘭克福發債，更加有助于我們這些企業走出去。我非常高興地看到我們今天下面會發言有來自華為的老總，他們在香港發債了，我幾個月前見到他們的總經理，我特別鼓勵他們下一步到德國去發債，到德國去發債對他們的產品走出去也會提供正面的幫助。
最后，在這里我想跟大家分享一個我的一個觀察，那就是，一個貨幣的國際化有高質量的國際化和低質量的國際化。高質量的國際化主要的特征就是由外國居民持有本國政府或企業的債券，而不是股票。
舉一個例子，美國應該說高質量貨幣國際化的案例。今天，美國在它所有的金融產品存量中間，股票25%是外國人持有，而公司債30%由外國人持有，稍高一點，而國債，則60%是境外的居民和境外機構持有的。特別應該看到，美國的國債收益率是最低的，公司債其次，股票是最不穩定的，但它的回報率長期來看是最高的。長期以來美國人就是用美元國際化的進程，廉價地從國際上借錢，騰出資金支持自己的公司在全世界去發展，這個游戲對美國而言是凈賺錢的游戲，是以低價的融資成本向外國人借錢，然后是由自己的公司到國外發展獲得高的多的利率回報。麻省理工學院一個叫福布斯的教授曾經精確地計算過美國的凈收益。金融危機爆發以后這個趨勢有所逆轉。金融危機爆發后的2008年、2009年國債價格上升，外國人之前布局在美國國債的投資回報率高了，因為國債價格上漲了，股票下降了。所以美國現在開玩笑，說我們給全世界提供一個保險機制，金融危機的時候我們給你們提供回報，平時你們給我們提供回報，我想這個多有調侃的因素。總之人民幣國際化，我相信應該走這一條道路，先到國際上發行一些外國投資認可的利率比較低的金融產品，包括國債。比如說，用這種國債反過來支撐一些我們長期的基礎建設投資。我們自己的股票市場開發座位作為最后一步，逐步逐步地對外開放。只要做到這一點，我相信人民幣國際化不僅在數量上能夠在未來五年和美元和英鎊三個并駕齊驅，更重要的是，在質量上能夠為中國的經濟的轉型升級提供更多的幫助。謝謝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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